【那些年我跟過的老闆 (1) - 血腥瑪麗 - Part 4】


帶著前一天晚上跟同事、以及2打啤酒「群體治療」之後的勇氣,第二天一大早我依約到了血腥瑪麗的辦公室,裏面一片漆黑。她的秘書說沒見過她進辦公室。

這時我的手機響了,大老闆的秘書打電話來,叫我半個小時後到大老闆辦公室開緊急會議。

我走進義大利女郎的房間,前一天晚上一起數落血腥瑪麗的首席撰稿員剛剛坐下來打聽消息。

發現血腥瑪麗的電子郵件信箱已經被停用時,義大利女郎咬牙切齒地說「我真希望她死掉」;說完她知道自己說錯了話,補上了一句「主啊,請原諒我!」。

首席撰稿員這時發揮了作家抽絲剝繭的功力。他說,如果血腥瑪麗真的出事、或病危的話,公司應該會發一個通告、而不是取消她的電郵信箱。現在血腥瑪麗的電郵信箱被取消,表示她應該沒有生命危險,可能她已經離開公司了。

聽到這裡,房裏每個人的臉上露出了會心的微笑。

進了大老闆辦公室,原來血腥瑪麗昨天傍晚「決定尋找新的職涯興趣」已經離職了。

原來在不知情的狀況下,千里迢迢從香港飛到了紐約的我,成了整個部門最後一個目送她離開、跟她說再見的人。

原來在前一天晚上觥籌交錯之際、一桌子人抱怨血腥瑪麗的時候,她已經從我們的生活裡永遠消失了。

原來這種好萊塢式的劇情轉折,是會在現實世界發生的。


血腥瑪麗的離開,對我是個不可思議、卻又真實無比的奇蹟,就像摩西過紅海一樣。紐約的三一教堂莊嚴肅穆 - 上帝真的聽到了禱告;而且在24小時之內就應許了我的祈求。

我本來以為999黃金這種典藏品,在任何公司都是只進不出的;現在我知道再好的金塊還是有被脫手的時候。

血腥瑪麗影響力之深遠廣泛,在她離開之後才真正顯現出來。

她離開的消息傳出來之後,一向斯文有禮的秘書居然大聲尖叫、蹦蹦跳跳地像個18歲女生買到了演唱會的第一排門票。

紐約辦公室一片春回大地的氣氛,每個人嘴邊都是微笑。我那天下午從紐約飛匹茲堡,一路不由自主的發笑,小費給的特別大方。

到了匹茲堡約了一個在美術館工作的朋友吃晚飯,一見面我朋友就向我恭喜。我還沒來得及反應, 他就笑嘻嘻的說 「邪惡的巫婆走啦!?」 網際網路無遠弗屆,電子郵件幾度轉手,不到幾個小時消息已經從紐約傳到了賓州。


開開心心吃完一頓非正式的慶祝晚餐後,剛要上床睡覺,香港的朋友打電話、寫電子郵件來恭喜了。

讓我詫異的是,這些朋友並不是我公司的同事,但他們各自的人際網路迅速而有效地傳遞了這個消息。

甚至在血腥瑪麗離開一年後,有一次遇到一個媒體界的朋友,講到十多年前他在紐約跟血腥瑪麗共事,親眼目睹她要人重新裝訂近百份文件,原因是「訂書針打得不直」的事蹟。我還記得這位朋友聽到我說我曾經是血腥瑪麗的下屬時,臉上那個「妳怎麼活下來的?」表情。

現在我仍不明白血腥瑪麗的處事哲學;也不明白她如何能積聚這樣大量的負能量,數十年如一日地在辦公室孤軍作戰、到處樹敵。每一天進行人身攻擊、每一個對話都是負面批評;那是一條孤獨而又淒清的道路,需要極其強烈的自信心與自制力,這不是一般人能辦到的。

回想起來,血腥瑪麗讓我重新相信造物主、重新相信奇蹟。她讓我成為一個更正面、對生命更有熱情的人;讓我練就了一身武藝,不再害怕面對不同老闆的各種壓力測試。

我感激她把我訓練成辦公室的絕地武士 - 她離開之後,我再也沒碰過任何更難相處的老闆。

也或許,血腥瑪麗的這輩子的任務就是當「哈利波特」小說裡那個史内卜教授,從第一集出場就是大反派,人見人厭,一直到最後一集、吐最後一口氣的時候,才被平反為大好人。

或許某年某月的某一天,我會給她寫一封感謝信,請她到火山腳下的小鎮來喝杯咖啡。(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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