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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hoto by Saulo Mohana on Unsplash |
談到辦公室霸凌，我就想到我的舊同事 - 小李子。只要同事作為稍微不滿他的意，他就會破口大罵，不然就說一些很尖酸刻薄的話。
小李子是個美國人，中等偏圓的身材、淺棕色頭髮、戴著圓圓的金邊眼鏡。不開口的時候，看起來像是個沒殺傷力的鬼佬歐吉桑 - 就是那種在蘭桂坊要求跟妳交換電話時，妳會假裝聽不清楚他的問話，然後藉口去洗手間的那種。
他不像「大野狼」那樣一表人才又能說會道，總是眾人的焦點。可是他在我們公司從實習生幹起，20多年來一路步步高升，從紐約調到上海、又轉到新加坡，拿的是expatriate 的待遇。大家都說他是總公司董事會裡監察人的姪子，所以才能在公司這樣多年，逃過一次又一次的人事變動。
【學習重點1: 朝中有人好做官這件事，是真的。】
我剛認識小李子的時候，他的職級跟我一樣，我離開的時候，他已經升了兩級，而且轉換部門、成為該部門的亞洲區主管。兩年前我去新加坡跟一個已經離開公司的大佬敘舊（這位大佬離開時的職級比「大野狼」還高一級，厲害了！），八卦公司的人事動態。
講到小李子的最新職務時，這個平常不苟言笑的大佬居然笑到差點從椅子上跌下來，他說他作夢也想不到，小李子這號人物居然有機會升到這個位子。說的時候一邊嘆氣、一邊還笑個不停。
這也表示小李子的確有過人的「職場力」，能在個人條件不足的狀況下，製造奇蹟。
如果你看過電視清裝劇裡李蓮英對下作威作福、對上唯唯諾諾的模樣，你就可以猜到小李子在公司的行事風格。
在辦公室職級跟他一樣的，不分資歷、不分地點、不分國籍，在工作生涯中應該都接過他至少一次的霸凌電話、電話留言、短訊或電郵（對，包括我）。職級比他低的，就經常、總是或天天被他大吼大叫，特別是跟他同在新加坡辦公室工作的同事。
至於職級比他高的長官面前，例如「大野狼」、和「白雪公主」等等，他就變成了全天下最溫良恭儉讓的人，滿臉畢恭畢敬。
所以不管有再多同事抱怨他的霸凌行為，長官總覺得難以置信。因為他在長官們面前講話總是細聲細氣、臉上總是帶著微笑，長官們都說無法把他跟「霸凌」這兩個字聯想在一起。
【學習重點2: 在老闆面前成功樹立正面的形象之後，就可以累積做壞事的quota。】
之所以長官們不相信他有霸凌行為，是因為長官在的時候，他對之前他霸凌的受害者總是和顏悅色，彷彿他從來沒有對人大吼大叫過、彷彿什麼事都沒發生過。倒是受害者往往沈不住氣，在長官面前見到小李子還是惡臉相向；長官反而覺得小李子才像受害者。
【學習重點3: 當「雙面人」的時候，一定要記住，該變臉的時候就要變臉。長官在的時候，對霸凌的受害者，要特別溫柔，才能掩蓋事實。】
小李子跟我的過節，說來跟「白雪公主」有關。
白雪公主剛來的時候，負責統籌的馬蓋先還沒調到亞洲，小李子自告奮勇，說可以在他原先的職務之餘，額外撥時間幫這位新到職的直屬主管。於是，他以白雪公主的代理人暨唯一的router自居，要求所有的電郵和跟白雪公主的聯繫事宜，不論大小，都要經過他彙整，然後再交給白雪公主。可是他沒有想過，他在新加坡、白雪公主在香港，很多事情，特別是跨部門的專案，其實只需要直接跟白雪公主談妥之後，再知會他就可以。
可惜，他的能力很普通，沒有機會扶正。
【學習重點 4: 「自告奮勇」暫代一個新職務有三大好處：一來可以在老闆面前樹立勤奮工作的形象，二來可以藉此與老闆建立親近的工作關係，三來表現好還有機會「扶正」。】
每一次小李子發現我直接去找白雪公主敲定事情，就會寫電郵來「提醒」我，郵件的語氣也越來越不客氣：從“Would appreciate if you...." 變成 ”You should...."。
幾次之後，在一個星期五的晚上，我還留在辦公室加班，他打電話來了。又是吵沒事先向他報告這件事。
我那時已經吃了一個多星期的感冒藥，處於白天想睡覺、晚上睡不著的狀態，被他氣得拿電話的手都抖起來。說也奇怪，那天晚上我的戰鬥力特強，在空無一人的辦公室，跟小李子在電話線的兩端大吼大叫，完全不像個生病的人。
就在我已經接近聲嘶力竭的時候，我想到了“Silent Treatment” 的戰術。
我把電話轉成「免聽筒」模式（手已經抖太久，累了），讓他在電話裡自說自話。去茶水間沖了一杯咖啡回來，聽到小李子著急地在電話那頭:
"Hello Hello...?"
我冷冷地回了一個字”what!?“
接下來不管他說什麼，我都沒回答，等到他又"Hello Hello...?"的時候，我才回一次 “what!?“。如是重覆數次之後，他還在講話的時候，我說了“whatever“ 就把電話掛了。
小李子接著打了幾次電話到我的辦公室專線，我沒接。又連續撥電話到我的黑莓機，我cut了線。接著又寫了兩封電郵 - 我已讀不回就刪除了。
從此以後， 小李子打電話來的時候總是很客氣，每次寫電郵給我都加上很多 thank you。
經常被他霸凌過的同事告訴我，他們總是試圖跟小李子爭辯，結果越爭辯小李子反而越大聲，明明是他理虧，還一副理直氣壯的樣子。我跟他們介紹過“Silent Treatment”戰術，他們說他們被霸凌的關係已經確定，很難翻轉了。
【學習重點5: 在不清楚對手底細前，對他們來個「下馬威」，可以儘早鞏固自己的權力地位。以「柿子挑軟的吃」為原則，碰到「硬柿子」的時候要見風轉舵。】
講到小李子對長官所下的功夫，我猜想，李蓮英可能也自嘆不如。
白雪公主有次帶著她部門來自不同國家、超過15人的團隊去越南開會。那幾天不管白雪公主走到哪裡，小李子就亦步亦趨跟在旁邊，主動幫她斟茶倒水、做雜事。要不是白雪公主習慣自己提手提包，他簡直就是個完美的 body man。就像電視影集Veep 裡面那個幫副總統提包包的Gary （Tony Hale）一樣。
我們看到他對長官所散發「犧牲奉獻」的熱情和身段，完全自嘆弗如，一致同意「小李子」的稱號非他莫屬。
當然，不只白雪公主，只要是職級比他高的長官，他都以body man 的規格對待。
【學習重點 6: 對長官的好，不能只停留在「說」的階段，要身體力行才成。雖說「奴性」堅強的馬屁精才能做這些阿諛奉承的事，但這也是一種稀有、又高效能的「職場力」】
我以前待的那家百年老店，每個部門的生態都不一樣。有些部門有很多來自不同國家的「留美」學人；有些有較多來自其他公司中年轉業的老外；有些部門清一色是亞洲人，部分同事寫英文都還需要用Google Translate。
小李子看準了我們紐約總公司、以及香港區域總部對於以英語為母語的白種人（特別是美國人）的特殊偏好，請調到了那個「一個白種人也沒有」的部門。他去了之後，我們亞洲主席突然間享受到了可以英語流利討論該部門業務的滋味，於是，不到幾年，小李子就在亞洲以他的「母語優勢」成了那個部門職級最高的人。
【學習重點 7: 轉調職務的時候，要對該部門進行SWOT分析，考慮自己是否有獨特的優勢。】
你以為他和海明威一樣，突然「決定尋找新的職涯方向？」錯！
公司認為他是不可或缺的可造之材，把他送去了上一個極為昂貴的情緒管理課程，希望他上完課以後可以成為一個真正和藹可親的人。
小李子現在還安安穩穩的在新加坡辦公室上班；被他霸凌的人日子沒有比較好過，可是長官們覺得他已經脫胎換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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