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因斯坦、達利和時間的幻覺】

Salvador Dali - The Persistence of Memory, 1931

來到黎牙實比之後，我就對「時間」這個課題著迷了起來。在這裡對時間的感覺跟以前很不同，時快時慢，令人疑惑。

比如說，以前搭13小時的長途飛機出差，看了好幾部電影、吃了幾頓飛機餐，感覺是紮紮實實的13小時。最近搭了13個小時的夜間巴士，在閒話家常和半睡半醒之間從馬尼拉回到黎牙實比，感覺卻像只有3小時。

又比如，看Stephen Colbert的《The Late Show》1小時，感覺像3分鐘。不小心轉到川普的電視演說，看了他胡言亂語才3分鐘，感覺卻像已經過了1小時。

於是，我決定向愛因斯坦求救。畢竟他說過「和美女對坐1小時感覺像1分鐘；坐在熱火爐上1分鐘感覺像1小時」的至理名言，是「時間相對論」的泰斗。

進行了一些研究，發現了更有趣的事：

第一，「美女與火爐」的比喻，第一次出現在1929年的紐約時報。

他的秘書為了安排媒體採訪應接不暇，於是愛因斯坦告訴她這樣打發記者：「和美女對坐2小時感覺像1分鐘；坐在熱火爐上一分鐘感覺像2小時，這就是相對論。」原來，這句名言的第一個版本是「2小時」而不是「1小時」

第二，愛因斯坦親身作了「美女與火爐」的實驗。

Science American雜誌於2002年出版過一篇文章，根據已停刊的《熱科學與技術學報  Journal of Exothermic Science and Technology》（第一卷第九期，1938年），愛因斯坦跟查理卓別林的明星太太Paulette Goddard 在紐約中央車站的酒吧對坐了57分鐘，對他而言感覺像1分鐘。因為沒辦法使用廚房的火爐，愛因斯坦改用加熱的鬆餅機做實驗；他穿戴整齊坐在鬆餅機上，在似乎經過1小時之後，他站了起來，看了手錶只花了一秒鐘。

坐在酒吧裡「醇酒美人」的環境，可以想像是很優遊自在的。但愛因斯坦沒有說，大美女Paulette Goddard 對著他57分鐘，是不是也感覺時光飛逝；或者她覺得如坐針氈。

愛因斯坦也沒有交代，當時除了鬆餅機之外，是不是還有難聞的廚餘味道、或者窮凶極惡的廚娘拿著刀鏟、站在廚房門口遠遠盯著他，影響他的耐熱能力。畢竟愛因斯坦在實驗報告裡提到，幫他煮飯的廚娘不准他接近廚房。

第三，奇怪的是，似乎除了那篇Science American雜誌的作者Steve Mirsky以外，似乎沒有其他人真的看過《熱科學與技術學報 》期刊。

但網路上有許許多多文章引用關於愛因斯坦的那個實驗，資料出處都是同一個期刊。

第四，愛因斯坦的實驗沒有說明「美女」與「火爐」同場出現、以及關於溫度這個控制項。

如果，愛因斯坦坐在熱呼呼的鬆餅機上時，Paulette Goddard 在他旁邊跟他笑語盈盈，也許他可以在鬆餅機上坐久一點。

或者，即使Paulette Goddard 不在旁邊，如果愛因斯坦選擇「溫水煮青蛙」的方式加熱鬆餅機，是不是可以坐久一點？

第五，愛因斯坦的結論是，觀察者的精神狀態（state of mind）對時間的感知有很大的影響。

套用愛因斯坦的實驗，可以解釋Stephen Colbert 和川普比較起來，Stephen Colbert 無疑是個大美女，而川普就是一個大火爐。所以他們讓我產生了不同的時間印象。

至於長途飛機與長途巴士的對比，我想那是因為之前搭長途飛機出差，不管去程、或回程，接下來第二天都要上班，下意識裡處於「熱火爐」的情境。所以，即使商務艙裡的棉被再溫暖、飛機餐再好吃，仍然是漫漫旅途。

這次搭長途巴士回黎牙實比，雖然坐在硬梆梆的椅子上，沒有多功能娛樂頻道、也沒有暖呼呼的餐點；但因為最終目的是「回家」而不是「工作」，加上身邊有旅伴閒話家常，少了「熱火爐」的煎熬，時間自然飛逝而過。

超現實畫家達利畫過一系列關於記憶和時間的作品，一個個扭曲而流動的時鐘出現在不同的場景裡面。這和愛因斯坦在1955年的一封親筆信說「時間是一種幻覺」，可以說是互相呼應。

既然科學家和藝術家都同意時間只是幻覺，我也不用認真追究是快是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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