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禮拜前他才結束為期兩年的免疫療法,35次療程、每個療程間隔3或4周。做完療程後醫生會在療程卡上簽名,就像上班打卡一樣。一張兩面的療程卡,他們「一次一格」地從第一格走到最後一格。
完成最後一次療程離開醫院的時候醫生和護士笑咪咪地祝賀他抗癌成功,畢竟癌細胞已經消失超過18個月了,這期間每兩個月一次的電腦斷層掃描檢查結果都是「西線無戰事」。
他們也很開心,2023年才過了三月,他們已經在計畫今年的聖誕節該怎麼慶祝了。
結束療程那天也是他們的結婚紀念日,他們都覺得是個好兆頭。表示「遠離醫生」的日子就不遠了。
但結婚紀念日才過一個禮拜,他就開始喊嘴巴疼、耳朵疼,耳鼻喉科醫師說可能只是感染,吃點抗生素就沒事了。
但沒想到,第二個禮拜他突然開始病懨懨地,平常伶牙俐齒的他變得沈默了。他開始要求要吃之前醫生開過但沒吃完的止痛藥。
她趕忙跟腫瘤科醫師求助:「怎麼辦?會不會是那個「壞東西」又回來了?」
「別自己嚇自己。不會的,妳想想,他上個月的電腦斷層掃描報告結果很好啊,血液檢查的所有項目也都正常,不會有事的。」醫生安慰她。
第三個禮拜,他幾乎整天都躺在床上…..。禮拜一是下午兩點起床、禮拜三是下午5點、禮拜四是晚上7點。每次從床上醒來他就要求要吃止痛藥,止痛藥的效力加上體力不濟,在家裏走動的時候,他搖搖晃晃地像是個酩酊大醉的酒鬼。
眼見情況特殊,醫生決定讓他再做一次電腦斷層掃描,離上一次拿到「健康寶寶驗證」的掃描報告才短短六個星期多一點。
上醫院驗血、拿到肌酸(Creatine)檢測結果之後再去放射科做斷層掃描原本是簡單不過的事:她負責約檢驗時間、他負責開車去醫院。
但這次不同了,約好的日期一延再延,因為他沒有力氣起床出門。等到終於可以出門的那天,他把車鑰匙交給了她,自己慢吞吞地坐上了副駕駛座。
到了醫院,走下車之後,他請她幫忙找來一張輪椅。「別擔心,我只是覺得累、想睡覺而已」他安慰她。
她知道事情沒那麼簡單,「想睡覺」和「筋疲力盡」是兩件事。
她算是個看電腦斷層掃描報告的老手了,三年多來,少說也有超過25次檢驗,從醫院拿回來的片子已經堆滿了一個大抽屜。
但這一次,她覺得胸口似乎是堵了塊大石頭,幾乎無法呼吸。
她顫抖著打開電腦斷層掃描報告。
「右IB和II級檢測到纏結性壞死淋巴結,其中最大的直徑為3.0厘米。」
「右下頜腺被遮蔽。右III級發現壞死淋巴結,且侵犯了內頸靜脈和右側甲狀軟骨」
「舌頭前側發現一個4.1x5.6厘米的突出性腫瘤。」
「右扁桃腺窩和會厭均出現低增強病變,分別為3.3厘米和1.7厘米。」
「左鎖骨下淋巴結擴大和壞死。」
一邊看她的眼淚就掉下來了。
「這怎麼可能呢?」她心想。幾個禮拜前他還是個健康寶寶,突然間癌細胞就像雪崩一樣在身體好幾個部位亂竄,老天爺的玩笑也開得太大了!
腫瘤科醫師跟他們說,已經看了他兩年檔案的放射科醫師看到這次的掃描影像嚇了一跳,以為醫院的機器出了問題。
「我們兩個用手機討論掃描檔討論到凌晨2點多。放射科的迪醫師說,從來沒有看過在這樣短時間內以這種幅度與速度增長的癌症復發案例。」腫瘤科醫師在解說報告的時候一邊用手指著腫瘤的位置。
每指到一個位置,她的心就往下沉一次。
他顯得很平靜,臉上沒有什麼表情,心裡知道報告說了大實話,因為那些地方正正是讓他這幾個星期以止痛藥度日的原因。
腫瘤科醫生找了疼痛科醫師會診。
「你現在每天吃的那兩種止痛藥都已經接近最高單日劑量,但還是沒有辦法解決疼痛問題。我現在把其中一款換成嗎啡,從最低劑量開始,這會讓你舒服一點。」
「嗎啡不是會讓人神智不清嗎?」她很遲疑。但她心裡知道其實她並不是對嗎啡有意見,而是她知道,開始使用嗎啡就等於宣告成為癌末病人。
「不會的,定時定量服用可以降低疼痛感。」
「我想試試看!」三年來不斷向嗎啡說不的他同意了。
回到家裡他們兩個人對坐,誰也沒開口。
「你要我通知你的家人嗎?」她幽幽地說。
「算了,他們人在外地,什麼也做不了,就別讓他們擔心了。」
她點點頭。
幫他換衣服的時候她看到他鎖骨下面隆起的一塊大肉瘤,「如果這個長在頭頂,你就成了獨角獸了!」她試圖逗他開心,但她注意到,才兩三天,這個肉瘤已經比之前更大了。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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