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鈴剛響，攝影鏡頭裡是戴著一頂棒球帽和口罩的Mr. Empereo, 他是我們社區住戶委員會的幹事。他揚了揚手裡一疊蓋有印章和簽名的文件，透過鏡頭看不清楚文件的內容，但Mr. Empereo 是我們社區負責慈善募款活動的幹事，他的臉就是正式募款活動的標記。於是我們開門繳了錢，在募款單上簽了名 — — 上面已經有十幾個鄰居掛名了。
想起來連Mr. Empereo 算起，這個星期已經連續三天有人上門募款了。
昨天早上是一個抱著大約一兩歲小孩的女人，小孩子看起來沒什麼大病。但女人手裡拿著幾張手寫的字條，要求幫助小孩的藥費。
前天早上7點多則是一個牽著小孩的年輕男人。那個人手裡什麼證件都沒有，因為言語不通，那個人只是不斷指著小孩。我委婉地跟他說“sorry“ 之後，他還按了十多次門鈴，我只好出門請他離開。
離聖誕節還有兩個月，但上門募捐的人已經開始變多了。
挨家挨戶按門鈴募款是到菲律賓之後經常碰見的事，而且千奇百怪。
最常見的是攜家帶眷特別是帶著半大不小、學齡前兒童的募款者。艷陽下帶著小孩出來募款很容易讓人產生同情心、甚至沒捐錢的罪惡感。這些家庭群組在聖誕前最多。
其他的募款族群則分佈於一年四季。
* 一次有人按了門鈴之後大叫“Barangay”( 里辦公室），開了門之後後遞來兩張紙：第一張是別的里辦公室發出來的住戶證明，證明確有其人；第二張是用他加祿語寫的大致是說患者得了血癌/肺癌/肝癌，需要醫療資源。不知道募款人與當事者的關係、也不確定捐出去的錢會不會真的到患者的手中，於是給了幾張小鈔，讓他走了。
* 還有次兩個挺著啤酒肚、穿拖鞋、明顯不是運動員身形的人自稱是本里棒球隊的教練，還送上了一張募款信。但是信上沒有里辦公室的印章、也沒有里幹事的簽名。詢問他們為什麼沒有正式文件，他們說球隊就要比賽、時間太趕了來不及拿到正式簽文。我覺得這兩個人有些奇怪，但因為助理已經開了門無法拒絕，給了張小鈔打發他們走了。之後問了里辦公室，才知道我們這個里根本沒有棒球隊、更沒有什麼棒球比賽，那兩個人就只是一對騙子。
* 另一次有個老先生，拿著醫生開的抗生素處方簽，敲門要求我們捐錢幫忙。他說他10年前曾經當過先生的司機，幫他開過一年的車。但其實先生從來沒有這號司機、更不認識這個人。雖然這位老先生拿的處方簽是他兒子的（因為上面的名字和年齡都不對），但老先生看起來的確身體不大不舒服，我們還是給了他一些錢，讓他走了。
*之前還有個老婦人帶著她的成年兒子，自稱兒子是先生30年沒聯絡的教子（Godson），就要結婚了，希望先生可以贊助他的婚禮。那時先生想，30年前的事橫豎也不記得了，既然要求贊助的金額不大也就應允了。年輕人拿了錢離開之後，先生才想起來，那個年輕人講的人地事通通都不對，應該是被騙了。但至少這個年輕人做足了功課，被騙也只能自認倒霉。
回想起來，拿著紙本敲門要求捐款的人還不少，這些人有各式各樣的理由，拿著幾張文件要求捐款，也從來沒有收據。
這些拿著紙本、沒有收據的募捐有很大機會是詐騙事件。特別是那些紙本根本沒有相片、來募捐的人也沒有表明自己的身分，真假難辨。就算是真的，募款人也可能從中牟利：特別是那種沒有收據、也不要求捐款人留下姓名與捐款金額的募捐 — — — — 既然都沒有證據了，代理人究竟募到多少錢就成了秘密，既然是秘密，代理人從中上下其手就更方便了。）
明知是詐騙事件，還要不要捐錢呢？
剛開始一兩年我的態度是來者不拒，但後來發現這些募款流向不明、募款理由不清楚之後，卻開始對這些事抗拒了起來。
另一個讓我抗拒的原因是，這些上門募捐的絕大多數都是年輕人或是壯年人，他們明明都可用自己的雙手賺錢 — — 男的可以是工地的雜工或是搬運工、女的可以擔任家務助理，這些都是不需要學歷的工作 — — 但他們卻寧可挨家挨戶按鈴乞討，也不願意用自己的雙手賺錢。
如果給了這些人錢，那他們身邊的小孩學到的就是「手心向上」、乞討比工作容易的哲學，這個對小孩也不是好事。
更何況，菲律賓的社福部其實對於清寒家庭都有列籍記載，也有固定的援助計劃，他們所在的里辦公室都知道他們的狀況，必要時會伸出援手。而我們這些因為一時心軟而樂捐的人，可能正在扼殺他們可以認真找工作、用自己的雙手自立脫貧的機會！
樂捐仍然是我願意參與的項目，但我再也不會來者不拒了。選擇性的樂善好施是我的目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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