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10點，家裡停電了。
那時備用電源系統還在整修，我開了手機的「手電筒」功能，點上幾個燭台上的蠟燭。
登上阿爾拜省電力公司（APEC - Albay Power and Energy Corp) 的臉書網站，原來我們這區晚上10點到11點進行緊急線路維修，果不其然，一個小時之後電來了。
我住的黎牙實比四季如夏、而且房子一般只有幾層樓，「停電」對居民造成的不變遠不及德州民眾，但卻是家常便飯。
說是家常便飯一點也不誇張，新曆年期間就曾經有天天無預警停電——數十分鐘到數小時不等的紀錄（不包括事先計畫、通常至少6小時以上的停電通告）。
以我的觀察，由於基礎設施較為脆弱，APEC停電的原因大概有下列幾種：
1）颱風：菲律賓一年大約有20個颱風，經過阿爾拜省的少說也有10個。由於這裡的供電設施都在路面以上，颱風過境必然造成線路損毀，停電是百分百會發生的事。
2）豪雨：碰到大雨（不管是紅色還是黃色豪雨警報，或者不在氣象局登錄的豪雨級別）影響供電設備，就停電了。
3）地震：地震影響供電設施，這算是所有電力公司的「共業」。
4）其他任何事件：貨車倒車撞倒電線桿、供電設施老舊緊急維修、大樹壓垮變電箱、負載過度造成跳電等等。
有趣的是，大多數的無預警停電在一個小時內都可以在APEC臉書看到通告，他們會簡短解釋停電的原因，然後照本宣科地說很抱歉造成大家的不便、會盡快完成線路維修。
APEC的停電公告可是說是無趣到不行，可是受影響地區的網民在臉書上的回應就精彩了：
「不是說維修只要1小時，現在都3小時了怎麼還沒電？」
「通告說今天的停電時間是從早上8點到下午5點，我們這裡昨天晚上就停電了，現在電都還沒來。你是打算讓我們等到下午5點才供電嗎？」
「星期四是公眾假期，你們就非得選這個日子進行系統維修嗎？」
「不是說中午12點就可以復電，現在都下午3點了，我家還沒電！」
「你這個大騙子！」
APEC 的官網臉書則採取單向溝通策略，只把停電和復電的訊息PO上臉書，對於民眾的回應一概不回應，笑罵由人。民眾即使再不高興，也沒人敢要求斷電，因為這裡的電力供應是獨佔事業。
但如果你認為官網臉書只PO停復電的消息，網站編輯應該應該是份閒差，那可就錯了。APEC臉書可是非常活躍，每隔一兩天就會有停電公告。以2021年2月28日為例，當天他們的臉書一共有11個PO文，其中10個是預先停電公告。
如果說APEC是個自然人的話，我覺得他應該是戴個黑色粗獷眼鏡、身材矮胖、天天穿著泛黃白襯衫上班、記性不太好、準備計畫退休的男人。他的確想要處理你的緊急交辦業務，可是有心無力。
說是有心無力，除了老舊的供電設施之外，還有天氣這個不可抗力。
去年（2020年）10月25日（Quinta）、11月2日（Rolly)、11月11日(Ulysses) 連續三個強烈颱風過境，造成將近1億4000萬披索的損失，把原本脆弱不堪一擊的供電系統打得滿目瘡痍。
那幾次颱風過境不到幾小時就停電了，然後APEC會派人整修線路。過沒幾天又有颱風過境，吹垮電線桿，電力再度中斷。過兩天電線桿上就會出現維修人員的身影。如是一共重複了三次。
那段期間我坐在窗邊，一邊看著電視關於另一個強烈颱風即將過境的新聞報導，一邊看著在電線桿上工作的技術員，心裡替他們覺得可惜。因為再過一天颱風就會吹垮他們修好的線路，然後他們又得再爬上電線桿、再修一次。
霎時間他們彷彿化身現代版的薛西佛斯（Sisyphe） — — 被天神懲罰推巨石上山、然後巨石會自動滑落，他又得再度推巨石上山，日復一日永無止盡 — — 明知他們的努力將會是白忙一場卻又不得不盡力而爲。(當然，電線桿上挺著啤酒肚的技師和想像中滿身肌肉的薛西佛斯的確有很大差異…）
而我們則心知肚明「短暫的光明」之後，就又會迎來幾十個小時的黑暗。
也就在三次目睹這些電力公司人員重覆修復工作之後，我對這家電力公司有了完全不同的看法。
阿爾拜省的供電設備全在戶外、而且老舊不堪，等於每一個環節都是不定期炸彈，也就是說每次整修之後，線路的其他地方都可能出現問題，導致供電中斷。而在民眾的角度來說不管是大樹壓倒電線桿、變壓器故障、還是變電所跳電，結果都只有一種：停電。
每天疲於奔命，民眾（包括我）仍然怨聲載道，有時老天爺臉色不好還得作白工，這種苦差事可能連真正的薛西弗斯也覺得悲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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