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失之間：「即興曲」的啟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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鄉居生活的特色之一，就是必須自創「娛樂」節目，而電子鋼琴就是我的主力娛樂工具。

家裡的電子鋼琴是在10年前買的，半年前才跟我一起搬來黎牙實比。

前9年在香港的時候它在書房，書架裡的書堆不下了，就「順手」擺在鋼琴上，不到一年，電子鋼琴慢慢化身成了書架；之後書越堆越多，鋼琴也很少打開了。


搬來黎牙實比之後，這部鋼琴終於「重見天日」，也才真正發揮了它應有的功能。

眾多作曲家當中，我最欣賞舒伯特，尤其是他的8首即興曲（Imprumptus)作品當中，D899第2號、和D935第3號這兩件作品。

第一次接觸到舒伯特的即興曲，是我還在美國唸商學院的時候。聽到Krystian Zimerman的演奏從此愛上了這些曲子，還去圖書館借了琴譜、一個禮拜上音樂系的琴房好幾次。

我那時已經多年沒有彈琴，不僅指法生疏、讀譜能力也不甚了了，練習那兩首曲子的時候頗為吃力。

也許是思鄉情切，音樂成為自己唯一可以與台灣連結的管道。即使造訪琴房像是苦行僧的朝聖之旅，我居然撐了好一段時間，離開學校的時候總算可以結結巴巴地彈完這兩首曲子。

（如果那個時候你站在琴房外面的話，你就會了解一件事：原來彈鋼琴也是會「荒腔走板」的。）

“Relax! Relax!”

在香港工作了好幾年，開始覺得日子沈悶的當口，買了這架Roland的電子鋼琴。

一開始「雄心壯志」了一陣子，買了一堆琴譜準備從頭開始；後來發現自己的指法、與讀譜能力比起在美國的時候更每況愈下，彈起琴來毫無成就感；也就慢慢把電子鋼琴打入了冷宮。

除了視譜能力節節下降之外，我的手指似乎越來越僵硬。特別是在工作壓力大的時候，彈起鋼琴每首曲子都心浮氣躁，連老爺都會在客廳大喊"Relax! Relax!"

這兩首舒伯特的作品就封在琴譜裡面，成了書架的固定裝飾品。

從美國到香港的經驗告訴我，我這輩子有機會彈好舒伯特那兩首即興曲的機率應該是「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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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外的驚喜

來到黎牙實比之後，生活悠遊自在，也帶來了出乎意料的轉變。

剛開始的時候，我的大腦還是不大認得某些豆芽菜，可是，我的手指居然自己找到了應該就位的地方。有幾次我彈了大半段，不知道究竟彈到了琴譜的那一個段落；彷彿手指裝了「自動導航」系統，懂得自動就位。

不只如此，鄉居生活也讓我的手指放鬆起來。以前我總是「敲」琴鍵，現在我可以控制力道，「輕按」琴鍵，許多以前無法彈奏的指法也變得輕鬆起來。

幾個月練習下來，我的視譜能力也突飛猛進。

第一次，我體會到什麼是手指與眼睛協調合一。

而我做到了我以為這輩子做不到的事：舒伯特的D899第2號，和D935第3號即興曲，彈奏不打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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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與「失」遠在人的算計之外

當初以為自己是「犧牲」物質生活，為愛走天涯的。但這半年多以來，我才知道，自己才是最大的受益者：

• 不定時來訪的地震、火山爆發、颱風、水災，教我謙卑面對大自然；

• 身邊沒有銀行戶頭、只靠現金度日的「日光族」和「月光族」，教我「不憂慮」的快樂哲學；

• 簡單的鄉居生活教我真正的放鬆、更接近真正的自己；

• 黎牙實比人教我卸下職稱、不用名片也可以真心實意地做朋友；

• 我做到了我以為這輩子不可能做到的事：彈舒伯特的「即興曲」。

造物主總是以出乎意料的方式教導我們人生的道理，「得」與「失」遠遠在人的算計之外。

我自以為的「失」其實是「得」。

坦白說，所謂物質生活的「失」：浴室不是大理石地板、walking closet 少了全身化妝鏡、看不過眼的檀木家具、不定期出現的大蜘蛛和壁虎、不穩定的供電系統等等，全是嬌生慣養的牢騷。現代生活的必需品：10G的寬頻上網、全天候開著的冷氣、超過100多個頻道的有線電視，其實家裡一樣也不少。

嚴格來說，我沒有「失之東隅」，但卻真真實實地「收之桑榆」。

感謝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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